第三十一章 邴祀之邀

作者: 桃花扇扇 字数:2884

  “王上,我这里只有褚国旧臣几位,并没有什么有趣的物什。”祭司对王上也照样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语气和表情。

  “是吗?”邴祀环顾着四座,最后将目光落在上席的穆璟云身上,“你——给孤王过来。”

  穆璟云投了个眼色给雪清,而雪清却只是两眼无神的漠视着前方。

  “朕——”邴祀是否来得太巧了些?俗话说捉奸在床,捉皇帝嘛自然看他穿未穿华服,坐没坐在王位之上。

  若邴祀昏庸只是假象,他对自己会是如何态度?若邴祀王是真昏庸残暴,要是暴露了身份,他一个逃亡在外的前朝君王更不知道会被邴祀如何对待。

  既然祭司愿意与我们共谋,便定不会拆台。再者说,祭司也未必摸得清楚自己的想法,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自己忍一时又有何不好。穆璟云走下席位,雪清跟在穆璟云身后,二人弓着脊背低下头一同行至邴祀的轿撵前,“正值良宵,不知王上所来为了何事。”

  “再近些。”邴祀沉声道。

  穆璟云又往前挪了两步,到了邴祀跟前,一股醉酒的臭气朝他扑去。邴祀前倾过身子审视着穆璟云那张谦卑恭顺的脸,直起腰,他又看了看后头的雪清。

  邴祀抬手便是重重一巴掌扇在穆璟云的左脸,打得穆璟云翻仰在地,嘴角渗血。

  “祭司都未坐上席,你凭什么坐上席。”邴祀的话中带着浓浓的酒气,谁知道他来这里之前又饮过多少酒。

  “王上打得在理。”穆璟云头昏眼花地从地上爬起。

  “孤王做得有理无理哪轮得到你来说道?”穆璟云还没站稳,邴祀从撵轿上起身,大手一挥又是一掌结结实实打在穆璟云脸上。穆璟云倒在地上捂着自己充血发烫的脸颊,一声不吭。

  魏将军和林熠已经将配剑握紧,准备随时出鞘。雪清却是神色如常,毫不惊慌。

  邴祀晃荡着又跌坐回撵轿上,大骂道:“孤王让你起来了吗?一条狗,竟然敢擅自从地上爬起来!”

  穆璟云将脸埋在暗处,两颚颤抖不能止,泪水已经到了眼眶边他却强撑着不让其溢出。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愚夫!我如何能让你这般侮辱,就算我不配是皇帝好歹也是个男儿,“朕——”

  “王上,息怒。”祭司走上前来,将这个朕字所掩盖,“他只是个乐师,您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怒。”

  “乐师?”邴祀轻佻的看着不敢从地上起来的穆璟云,伸出脚踢了踢穆璟云的肩膀,“一个乐师,祭司就将他奉为上席?”

  “此人不是普通的乐师。”

  “你说说,一个乐师,如何就不普通了?”邴祀仰头看住一脸冷清的祭司,像个顾意找茬的无赖。

  “此人是褚地乐师,善弹褚琴。”在赤鲁木,褚琴也算是个外来的和尚,“更重要的是,他琴技高妙。奏哀曲,可使禽兽心惊,奏欢乐,可使花木摇动。我以为他是难得的嘉宾,才把他逢为上席。”

  “哦?”邴祀对着身旁的侍者道,“你们,去弄些禽兽花木来,我要让此人弹琴来与孤王听听,弹得禽兽心惊花木摇动,便有赏,若不是,你们就等着吧。”说罢,邴祀走过一把搂过雪清,欲走向上席入座。

  “王上且慢,”穆璟云喊住了邴祀,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道,“我弹琴,她伴舞才最为精彩。这样王上看着也更有意思些。”

  “王上。”雪清抬起头在邴祀怀里娇娇一唤,唤得人骨头都酥了大半,这一唤,也唤得穆璟云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全部暴出。

  “孤王准了。”邴祀推开怀中的雪清,径直朝上席走去。

  “王上稍等,我带他们二人去更衣准备。”祭司说完将便将二人从筵席上带走。

  “暂时委屈褚公了。”祭司拿出一瓶膏药,“这是应急的膏药,皇上擦了应该很快便会消肿。我已安排好人助你们从后门逃出,请褚公暂且出城一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不过弹琴跳舞而已,怕什么。”雪清口气轻松。

  “褚公真会弹褚琴?”祭司一面吩咐人取出一把褚琴来。

  “自然会的。”穆璟云对于这些风花雪月的事那是事事精通,从前那些读书习文、励精图治的功夫穆璟云通通用来钻研了这些。而且穆璟云的琴技就如方才祭司所说,尤为高妙,不少乐师听了也是要自愧不如的。

  “即便如此,那禽兽惊心花木摇动要如何做到?”

  “你自不必管。”雪清道。

  “我府上就这一把褚琴,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手。”祭司双手将琴递给穆璟云。

  穆璟云将琴接过,细细抚摸了一番,道:“面桐底梓,好琴。”

  “称手便好。”祭司道,“我们王上昏庸无道,您漂泊在外,我想您一定也明白忍辱负重的道理。”

  “嗯。”穆璟云点头示意明白,“雪清,你可还有力气。”

  雪清睁大了眼睛,站起身来,示意穆璟云自己神采饱满,“我不打紧,不过我倒是要问你,你要弹哪一曲?”

  “若是你不打紧,那我便弹天女散花。”天女散花是有名的艳曲,是花街柳巷里最爱弹奏的曲子。这首曲子的配舞也香艳得让人心醉。

  “哼,”雪清笑了笑,“你倒是长本事了。”

  雪清换好一袭桃红色的舞衣,鲜亮得如同一道才飞出的霞光。那舞衣暴露,雪清那雪白的腰杆和手臂皆暴露在外。

  几头羊马已经被牵来,本来是乖乖的站在那处。可雪清一出,那些羊马闻见雪清的味道已经开始躁动不安,哪里还需要穆璟云弹琴把它们惊动。

  邴祀看得眼睛发直,顾也顾不得身旁环绕的姬妾。

  穆璟云挑弦,雪清将那蛮腰一拧便舞动起来。起调弦弦娇媚,如同一位美梦初醒的少女那样的慵懒娇气,雪清动作也是轻缓而娇羞,舒展着手臂,偶尔挡住脸庞,让那份羞涩若隐若现。穆璟云顿下音色,突然拨起高调,似乎是女子初晓人事后多了份妩媚和撩人,雪清脚下也快起来,裙摆生风,一旁的草木也摇曳生姿。旋转之间她不忘时不时的往那邴祀面前转去,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脂粉香,时时刻刻都可以撩动人的心弦。

  一曲奏罢,邴祀头一个鼓起掌来。

  旁边的马一声嘶鸣,两腿扬起,将那个牵马的人一蹄子蹬翻在地。撒腿便向外头跑去,慌得几个人立刻撒腿去追。

  “将将本王是错怪你了,”邴祀那双眼睛似乎盯在了雪清的腰间,“赏酒!”

  “谢王上。”雪清与穆璟云双双拜谢,将那赏酒一饮而尽。

  “孤王今日便向祭司讨了这个两个褚地伶人。”邴祀喜欢的东西都是直接便抢了过去,能说上“讨”这么一个字,已经是万分不易。

  “他们是门客,不是奴隶。这还要看二位的意愿才行。”

  “承蒙王上看得起我们这些江湖艺人,我们自然是愿意的。”穆璟云想也未想便答应了。

  原来这皇上皇后再已是商量好等着进宫!他们这是唱得哪一出!祭司的手在衣袖下狠狠掐住自己的肉,好叫自己能镇静些。

  “那祭司便给乐师备车,好让他们同孤王一同回宫。”

  “是。”祭司的面色比起往常更为青白了些。

  颠簸的马车上,雪清劳累得不成样子,她倒在穆璟云怀里,随便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好几口气,“穆璟云,你觉得邴祀如何。”

  “与他一比,娘子还没看出我的好?”穆璟云好歹是个懂得花鸟风月、诗词雪梅之人,要说草包,这个邴祀才是当之无愧。

  雪清推开穆璟云那凑到眼前来了的脸,“我问你正经的。”

  “可疑之处甚多,不知他是真昏庸还是假昏庸。”穆璟云置身于尔虞我诈之中不得不去考虑更多,“可见这些情报无论如何都是不准的,只有见了人才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

  “没想到祭司随口一说,便倒让我们进了宫。”

  “进宫也不是坏事,至少能探清楚邴祀。我们也好知道祭司到底是不是个可靠之人。”

  “穆璟云,你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这样不好么?”

  “很好。”雪清闭上眼睛。

  如果穆璟云真的成为了一个熟于玩弄权力搬弄心机的帝王,那么他存在于她心底的那抹好,那抹真是否就此随之而去?

  可又有什么好忧愁的呢?这一切,不是正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在发展着吗?

  自从遇见了穆璟云,雪清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

  算了,不去想了,不过是自找烦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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