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有多少个十年能输给他离安你能告诉我吗?

作者: 溯言 字数:3454

  自古至今,敢问哪朝哪代的将军,能有秦连昭这般逍遥?

  除了每日要上日常的早朝,和不时需要外出查看将士们的训练情况,或是被卫家骏安排了的任务之外,他的工作就只有调戏我们可爱的小离安,或与越水瑶对奏。

  一支笛,一把琴,演绎出那高山与流水的轻和,那大漠与落日的缠绵,那青树与翠蔓的交谈,那地下往生、天上人间、四季变幻、云雨交叠的一切……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让离安好生羡慕,吵着要越水瑶教她抚琴。秦连昭只是握笛立于一旁叹息女人啊女人这种生物……

  喔,当然,他每天也少不了习武耍剑什么的。

  比方,今日。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来来去去很久了,离安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得趴在后院的栏杆上,默默叹气。

  秦连昭早就看见了她趴在一边数地上的草,心里不禁好笑:安儿还是这么要面子,就算是想要自己陪她,但是不见自己停下来,连半声都不会吱。

  但他分心的结果就是:他把剑丢了出去。

  银白色的长剑“嗖”地一声飞向离安……

  “安儿!”秦连昭惊呼。可他伸出的手究竟是慢了半拍,没能抓住剑尾。

  “昂……?哇!你要谋杀我!”离安迅速跳开,之间那剑插入她身旁的栏杆中,剑身仍在“嗡嗡”作响,不停地摇晃。

  秦连昭还在自责刚才的失误差点就要了她的命,离安却直接扑了上来,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胳膊上就是一通乱啃……

  “好啦……我错了……不该分心的,下次不会了。”他按住她的肩,抻出胳膊去,不让她的手再接近自己的脸。

  “混蛋!你还要有下次!”

  “……”他哪里又错了嘛……

  夜。

  哄睡了离安,秦连昭手持清酒一壶,斜倚在今日被剑留下印记的栏杆旁,抬头望天。

  墨色天空,无云。

  月色正浓,只有疏星点点,散发着凉淡的光。

  他抬手,清凉的杏花酒注入口中,口腔里刹那间就弥漫满了来自秦府独有的杏花的味道。而父亲临终前的话,也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了耳边:

  “昭儿啊,为父可能不行了……走之前,要再跟你交代几件事……平时父亲对你的严格,都是因为父亲希望你将来能出人头地啊!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时时刻刻监督自己,切勿不可偷懒!还有你跟离安那小丫头啊,我都知道……之所以不阻拦你,是因为我做父亲的,没有跟自己最爱的人一起走到老,同时对你也有亏欠……而且,我有件要事瞒了你,思来想去,一晃,竟已过了十几年……其实,昭儿,你并不是我秦家的子孙……十几年前,你跟卫家骏……被人调了包……咳咳,原本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但是你的身世,我瞒了你那么多年,终该坦白了……你不要恨爹……还有另一件事……我还有一个儿子……希望你能帮我……”秦仲早已病入膏肓,坚持着说这么些话已是极限。终归还是没能说完,一口鲜血喷出,在淡黄色的氍毹上染出一朵血色的牡丹。那般的艳丽,华美,却也透露出低于人性的温度。

  其实他的父亲跟他讲了这么多,他也多少明白一些。就是说,其实他在卖力打拼的这个天下,是他自己的。而秦仲多多少少也有些想要他夺掉皇位取而代之的意思。毕竟,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史册上留下的也会有他秦仲的名字。

  但是他真的没那个闲心啊!

  某日,他的信鸽回来了。

  这只野游数日的鸽子,带给他一封信,让他瞠目结舌的信。

  “昭,你谋反吧。不知道怎么做的地方我教你。”

  好吧,这什么世道,连那样的人都叫他谋反……当他的名声是用来吃的么?!

  他对天望月数秒,当即决定,他要谋反!

  反正现在的日子,很无聊。

  可想要推翻卫家王朝,仅凭他手里那点兵力,怎么可能?又不好直接问他要……现在手握重兵权的,除了卫家骏他八叔,就是沈百川。

  卫吟是根本都不用想的,何况现在他驻守边外,无法取得联系。

  那这么一来,就只有沈百川了。

  那个人的阴险、狡诈、毒辣,人人皆知。

  可他,没办法。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即便沈百川平日在朝堂之上处处挤兑他。

  但出乎他的意料,沈百川很爽快的答应了。

  两个人在合计,如何买通关系,如何出兵。

  他毕竟年纪小,经事太少,以为这样就可以拿得到预算好的一切,还可以对卫家骏手下留情。殊不知,有些人的野心,比他更大。

  ……

  某日,秦连昭与沈百川在秦府谋划应何时出兵。

  “我找人算了一下,大概在大半年后,会有一次月食。你我都不是信天之人,这对我们倒是个好时机。”秦连昭说着敲了敲窗棂,叫候在外面的离安去提壶水来。

  沈百川欲言又止。两个人商议的事被传出去是要砍头的,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外间说,还有一个小书童在外边听着,真的不会死人么?

  待离安提着一壶清香四溢的花蜜茶回来时明确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朕听人讲,朕最亲信的两位臣子在秦府中密谋些什么对朕不利的事。秦将军,沈爱卿,确有此事?!”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卫家骏突兀地出现在了秦府后院的议事厅前。眉眼中透露出来的,俨然是一副威严、不容置疑的神色。而那屋内的两人也已出来,跪拜在卫家骏身前。

  当年那两个亲密的少年,如今已是一君一臣,一立一拜。

  离安心头一紧,这是要做什么……

  她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所措。忽然手里一松,茶盏应声落地。

  卫家骏听闻此声,回眼便望见了呆呆立在一旁的离安,威严中闪过一丝不可捕捉的神色。

  秦连昭抬眼望离安,心里暗骂着这笨蛋丫头的不懂事。这是在帝王面前,闹不好不就没了命吗?!刚想开口护离安,却被沈百川抢先开了口:“皇上有所不知,虽臣与将军的父亲生前水火不容,事事都争个高低,但毕竟年轻时交情不浅。而将军的父亲刚去世,将军难免难过伤心,所以我这个也算是叔叔的,理应是要安慰安慰他。而皇上所听闻到的,定是有误会吧!”

  “真有此事?可为什么朕怎么看都不像?!”卫家骏几近是咆哮。沈百川用的是“定”而不是“可能”,说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怎么容忍得下这口气?!但下一刻,他贴身的侍卫就从院门口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他耳边密语几句。顿时,他的怒火就像被冻住了一样,骤然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冷哼一声:“下次,别再这么偷偷摸摸!”说罢龙袖一甩,转身离去。院内的侍卫也一撤而空。

  “臣等恭送皇上。”沈百川起身。虽心有余悸,但他算是看明白了。卫家骏看那个小书童的眼神都不一样。虽然那抹惊喜稍纵即逝,但是精明老练的他,又怎么捕捉的不到呢?毕竟卫家骏还只是个孩子,就算他控制的很好,可沈百川不可能感受不到。他们,可是旧相识了。

  秦连昭起身,定定地望着离安越发惨白的脸。

  离安似乎是早已被吓傻,到了现在才想起来什么一样,“噗通”一声跪倒,双手伏地,不停地磕头,口中还念念有词:“皇上,皇上,我求您,不要杀秦将军好不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打碎茶壶的……您放过秦将军好不好,奴婢的命不值钱,您尽管拿去……我求求你,你放过他……”

  她是那般的卖力,就好像那额头磕在青石板上不疼一样,鸡叨米一般不肯停下。而她额前,早已是血肉模糊。就仿佛是,自己一旦停下,卫家骏就会把秦连昭的命拿去一样。她不愿……她和他在一起才三年她还没有看够他的容颜,没有闻够他的味道……

  从开始那大声的哀求,到后来她实在是没有了力气,只能把额头顶在石板上,泪流满面,小声呜咽,任血不要钱似的铺满半块青石板。

  这一切,离安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秦连昭再清楚不过。这些,都印在他心上,刻在他骨子里,溶进他的血肉之中。他于离安,已重要到了这般地步,而自己刚刚还在怀疑是不是她给卫家骏通风报信……

  他深深地责备自己真是没有良心。瞬间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早已精疲力竭的离安。涕泪横流,骂她到:“安儿,你怎么这么傻……”

  沈百川才无心看他们秀恩爱,一把甩开袖子,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冷哼一声,转身从后门离去。

  呵,小书童,你真是够厉害的。

  卫家骏走得很慢很慢,他知道若是自己从前门出,那沈百川必定会从后门走,那他就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儿,感受感受这她生活了十年的院子。

  这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她的气息。她的一切是不是都给了这个院子,这个院子里的人?包括她的心,她的爱,以及她对他的一点点温存?是不是一个十年过去,他就再留不住她;一个十年,她就属于了别人;一个十年,他于她,就只是只能是普通关系?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年啊,一晃即过的十年啊,他如度万年的十年啊……仅是三千个日夜他就输得一败涂地。

  离安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似万支利剑穿透他的心脏,把他痛的千疮百孔。

  最后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望他们。

  穿过那层层叠叠的树影,隐隐能看得到两人坐在地上相拥而泣。

  他爱她……如此之深呢,离安,真不愧是个聪明的丫头。

  他低头,转身,心里仍慢慢在痛。

  其实他还是有些嫉妒的。嫉妒秦连昭可以和她在一起生活十年,嫉妒秦连昭可以随随便便就吻她抱她,嫉妒秦连昭读书练武时有她在身边……可他又能怎么办?他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之间亲密无间。只能,远远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是时候,该把小丫头召回来了吧……要不然她可就丢了啊,小丫头那么贪玩,一丢,可就丢的,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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