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将军又舞狮

作者: 溯言 字数:3075

  当百里丞相拿着一只糖人、一袋白果酥回来时,只见越水瑶被抹成了大花脸,而何成安依旧在不依不饶地欺负越水瑶。

  “哎哎,澈儿,你干什么呢!”百里骏赶紧伸手拦下,却不想何成安回手就是一个黑巴掌印,稳稳拍在他脸上。“呃!……喂!你够了没有……唔……”

  于是百里骏也被抹了个大花脸。

  “……”他坐在一旁,猛瞪对面笑得开心的何成安。好哇,仗着他们不敢碰她脸,就可劲儿整他们,那看看等会儿白泽昭回来……还是算了,白泽昭肯定会把脸贴过来让她抹。

  何成安拿着沾了水的白绢细细地擦着手指,就连指纹里残留一丝墨痕,她都要使了吃奶的劲儿把它擦掉。擦完,她抬头望着他,故作轻松愉快地问到:“骏,我的糖葫芦呢?”

  “喏,给你……诶?你要的是糖葫芦?”百里骏刚想把糖人给她,却突然反应过来,诧异到:“你不是说你要糖人……”

  “哼!”何成安望望一边正拿着白果酥吃得开心的越水瑶,撅起了嘴,不满意到:“你肯定没仔细看,糖葫芦摊子跟糖人离得那么远,你就顾着白果酥了!”

  百里骏皱着眉看着她,似乎对于她的无理取闹有些恼火。

  就在这时,白泽昭回来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某二人的大花脸。

  “咳咳,哈哈哈,你们怎么了?怎么都花着?”白泽昭把手里的油纸袋放在了桌上,看看越水瑶,又看看百里骏,就是刻意忽略掉一旁气鼓鼓的何成安。

  百里骏双手抱胸,没有什么好脸色:“你问问澈儿。”

  “哦,是这样,我偷了她一块儿饼,然后她嫌我手脏,就跟我抹起来了。”越水瑶也不是很高兴,却故作什么都发生的样子解释到。

  白泽昭终于回头看了眼何成安,眼里全是责怪。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扒了扒她的肩,说到:“安儿,你怎么能这样呢?有什么不痛快你说就是了,干嘛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听着白泽昭刻意放缓了语气,小心翼翼斟酌着字眼,几个让人觉得刺耳的词还放轻了声音这般地说话,百里骏和越水瑶几乎是同时看相对方,会心一笑。

  他们又怎会生何成安的气呢,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亲生妹妹啊,无非是女孩子闹点小脾气,笑笑就过去了。

  何成安抬手甩开白泽昭的手,突然站起来,低着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盯着桌上的茶壶。

  “……安儿?”

  “澈儿?”

  白泽昭和百里骏同时问到:“怎么了?”

  她扭头看了白泽昭一眼,抬腿跨过长条木板凳,转身就要往外走。白泽昭连忙伸手拉她,却不想她狠命挣开,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撞在摊外某个姑娘身上。

  “哎你干什么呀!”那姑娘惊呼一声,摔倒在地上,在熙来攘往的人流当中,煞是危险。

  见状,白泽昭赶紧跳起来,冲过去把那姑娘扶起来,却疑惑到:“张小姐?”

  “咦?”张清韵站稳后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忽然眸光一闪,惊喜到:“白将军?你也出来看花灯?”

  一个娇小的身影挤过人群,抱着张清韵的胳膊站定,大大咧咧咋呼到:“姐姐!你刚才怎么摔倒了?”

  白泽昭一看是张丞相家的二小姐张墨琪,赶忙拉着何成安往后退了一步。他可不想惹这个女疯子。

  张清韵掩唇,羞涩一笑:“没事,方才只是这位妹妹撞了我一下,并无大碍。”

  “撞了一下?!你可知我姐姐身体虚弱,你连个道歉都不会说吗?!”张墨琪一下子就炸了,指着何成安破口大骂:“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懂不懂礼貌!有没有教养!”

  何成安抬头,眼睛透过面纱直勾勾地瞪着张墨琪。

  张清韵连忙赔笑到:“白将军不好意思啊,我妹妹从小娇惯,不知礼节,还望您多见谅。那位姑娘,你别放心上,墨琪不是有心……”

  “虚、情、假、意。”何成安根本不在乎,扭头看向别处,一字一顿地如是评价到。

  听到这话,张清韵当即变了脸色。可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又不好发作,只能吞下怒火,接着赔笑:“姑娘,我……”

  “你敢瞪我!你是谁啊!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还带着面纱,肯定是个丑八怪!”张墨琪推开张清韵拦她的手,冲到何成安面前,抬手就要打她耳光,却被白泽昭抓住了手腕。

  白泽昭沉着脸,阴测测到:“你要干什么,她不对她道歉就是了。你爹又怎么了,很了不起吗?”

  谁知张墨琪那只是虚招,被制住了左手,她右手又卯足了劲儿反手就是一巴掌,准准落在何成安左脸上。“我爹就是……”

  张清韵一看形式不对,连忙拉起张墨琪的手,连连道歉着往人群中退。

  她看见那边坐着的两个人也站起了来,准备往这边走。她妹妹不认得,她可认得。那男的就是当朝右相百里骏,女子便是柠乐郡主。他爹是左相又怎样?这几个人他们家可惹不起。

  何成安愣在原地。

  她一直以为,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不会再被别人欺负了。

  可他只挡住了第一下,却没料及还有第二下。

  “安儿!”白泽昭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心疼得手直抖,眼睁睁看着面纱下她的伤口破开一条细缝,血色的液体从中流出,浸染了那条白纱,似是绽开了一朵月色下的忆安花。

  何成安左脸上火辣辣地痛着,她却只感觉到了血流出,然后变凉,滴落。

  她怎么不知道他心疼。他心疼她的样子,心疼她的表情,心疼她的眼神。

  “……”她的眸子渐渐沉下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一把搡开他,钻进人群,消失于人流之中。

  流巽拉着流坤从一大片人群中挤了进来,还在想这是什么表演怎么这么多人呢,结果抬眼就看见了被包围在中心的那个白衣男子。

  流坤眼尖,戳戳流巽,指着那人喃喃到:“你看那不是……将军吗?”

  “咦?”流巽几乎是脱口而出:“将军!您又表演舞狮呢?!”

  白泽昭一听这声音,顿时愣住。流巽不是在……哦他忘了,他把他调回来了……

  人群霎时间开始骚动,民众们嗷嗷叫着:

  “白泽昭将军吗?”

  “将军也出来玩吗?”

  “将军……”

  转身去看,百里骏早就拉着越水瑶消失掉了……那他是不是也该……跑路?

  白泽昭狠狠瞪了流巽和流坤一眼,点足上树,身影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流巽觉得白将军那个眼神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就是“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明天不削死你”……

  白泽昭立于某客栈顶楼,目光仔细地扫过街市上每一个人的身影,细细搜寻着他闹脾气的小媳妇。

  她倒是无知无觉,一直在街道上穿行,毫无察觉已经被盯上了。

  月色如水,浇了她个透心凉。

  她想,自己真的很任性。他们明明只是如往日一般笑笑闹闹,而她却当了真,死别扭着跟人瞎闹赌气煞风景,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为什么她要散发着让人心情变糟的戾气……为什么她要处处说话带刺……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她对他已经霸道到这种地步了吗?就连他姐姐站在他身旁,她也会觉得扎眼……

  水瑶……水瑶姐心寒了吧……自己怎么会是这样子的一个人……

  不知不觉走过了鹊燕桥,周围一切红火、热闹、喜庆似乎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一身素色一群,只独绣一枝头的米色玉兰。被血染了大半的白色面纱掩住了过往她的脸,她不再是卫寒澈或是离安。

  她孑然一身,穿过只属于他人的喧嚣,似坠落人间的上仙,避让着一切只属于人间的东西,悄然隐入孤境,享受着独属自己的寂然。

  推开一扇扇封尘的大门,拨开一串串玉影的冕旒,踏着一阵阵淅沥的雨岚。她就好像真的要退隐人间,绝尘入天。

  待到心里平静下来,已经到了熙月江边。

  她取下面纱,面朝着江水,把脚下松散的皑皑白雪踩得“咯吱咯吱”直响。

  万家灯火都在对面,亮堂得好似要烧起来,融了这冰封几尺的熙月江。而她却孤单一人,留在这灯火阑珊的背后,望着冰面上的惨白月光。

  远远的,她似乎听见有人唤她:“安,安。”

  鼻尖萦绕着一股陌生却清新的香味儿,冷冷的。

  她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只看到一个身影向她走来,眉目渐渐清晰……

  耳边传来幼年时父亲沧桑的声音:“寒澈,为父从来不想送你走,而这也是下下之策,你一定要……”

  话音未落,却又转成了流影稚嫩的童声:“嗨,我叫青枲,你叫什么?我们一起玩吧,我对晋夕可熟啦,我带你去……”

  流影的声音渐弱,转而响起的是百里骏焦急的哭声:“澈儿,澈儿你怎么那么傻,做不到就不要做了,为什么要拼命……你傻啊知不知道……”

  渐渐盖住百里骏接下来话语的,不是白泽昭,却是另一个她从未听过的男声。

  他说,安,你得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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