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璧：“滚出去。”
韩半步轻功极好，听令后数步便从窗户跃了出去。
韩璧：“哦，回来，有正事。”
于是韩半步便只好扒着窗户边，一字一句地报告道：“卫庭舟之事，我已经让人去他这几年的隐居之地查过，除了几名旧仆跟随，他可算是离群索居，十足的隐士遗风，总之是没有半点可疑。”
“出生籍贯，师承何处？”韩璧问道。
韩半步：“这个，他自称隐居十年，靠的是自我领悟，其他却是查不出了。”
韩璧略一挑眉，慢慢地说道：“哦，原来是天纵奇才。”
卫庭舟之名，韩璧确实早有耳闻，过往十年间，这人是有名的年轻隐士，虽是声名鹊起，然而他淡泊名利，从不出山与人交往；直到半年以前，卫庭舟搬入京城，他才华横溢，武功高深莫测，引来仰慕者无数，直到数日之前，他亲自递来拜帖，求见韩璧一面。
韩璧问道：“你今日在暗处，可有觉得那卫庭舟有异样？”
韩半步摇摇头：“我只觉他进退得宜，言谈有度，不愧仙风道骨。”
“他若真的是仙风道骨，今日又何必来见我？”韩璧微微地摇了摇头。
韩半步衷心道：“也许是仰慕少主您的英姿。”
“也有这个可能。”韩璧毫无底线地承认了，继而话锋一转，“只是，他既然隐世十年，本应不为人所知，为何如今他最出名的就是作为‘隐士’的十年？没有过去的人，最是危险。”
没有过去的人，便没有软肋，遂难以利用，韩璧自然最为忌惮。因此，在他掌控京城商路的日子里，只要出现一位成名人物，他就习惯性地要将他查个底朝天，久而久之便发现，这世上的人，大多黑中掺白，越是有求于他的人，越是有把柄可利用。
由此可推，卫庭舟越是清清白白，越是显得疑云密布。
韩璧左手食指微弯，在右手掌心轻叩了两下，自言自语：“……燕城。”
韩璧问道：“半步，你可知道燕城茯茶？”
“这两年倒是很多人爱喝，到处都有人卖。”
韩璧沉吟道：“茯茶原产燕城，十年前因一场下了多月的连绵大雪，原本的茶树死了大半，活下来的全部又被移株到了外地，长势一般，但胜在产量大增，所以，如今茶市上售卖的‘燕城茯茶’吃的均是外地的水土，风味及不上燕城半分，又因为真正的燕城茯茶早已经只剩下十年前的茶砖，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即使是我，也只是侥幸得了十斤。”
韩半步猜测道：“今日送给卫庭舟的那块子茶砖，您后悔了？”
“我是在想，卫庭舟凭什么能认得出真正的燕城茯茶？”韩璧缓缓说道。
不仅是认得出，还能说得头头是道。当时这便令韩璧觉得古怪，卫庭舟号称闲云野鹤，却一口就尝出了价值千金的佳茗，唯一原因只能是他曾经尝过真的。然而，燕城原产的茯茶，京城里有幸能收藏的也不会超过五个，像他这样能拿出来款待宾客的更加是绝无仅有。
韩半步推断着：“也许十年前他隐居之时，无意间喝过？”
韩璧目光渐冷，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当时燕城治安混乱，根本不对外人通商；何况燕城地处关外，距卫庭舟隐居之地可谓是千里之遥，他如何有可能买得到茯茶？”顿了顿，“唯一的可能是，他在十年以前，曾亲身到过燕城。”
韩半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韩璧思考之时一双眼通常亮得惊人，如今想清楚了其中弯弯绕绕，更是倍感神清气爽，越发的容姿秀逸：“找两个好手去燕城，行事隐秘些。”
韩半步应了声好，刚要退下又被韩璧叫住。
韩璧吩咐道：“不用试图找‘卫庭舟’之事，我估计此人必然已经改名换姓，不然何苦丝毫不提过去？到了燕城后，就去寻这十年来燕城所出的惊才绝艳、声名赫赫的人物，只要卫庭舟到过燕城，他就必然是其中之一。”
当时琴棋书画全是珍品，卫庭舟偏偏为了展现自己与众不同，找出了燕城茯茶，这人大概只想着无声无息抬高自己，殊不知却露出了一堆的马脚，现在尚且不甘平凡，何况十年以前？
韩璧这样想着，又觉卫庭舟此人段数太低，破绽百出，不配为敌，于是顿感无趣。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一桩尘封的燕城旧事即将因此破土而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02墨奕
卫庭舟来京半年，仍然暂住在租来的疏桐小筑中，此处虽名疏桐，初闻缥缈空寂，内里却自有乾坤：小桥清溪，梅香浮动，而他青梅煮酒，静候来客。
来人并非韩璧，而是他的管家。
“我家公子今早骤感身体不适，大夫说是不宜再外出受寒。”韩府管家神色毕恭毕敬，话语更是情真意切，“公子原本与卫先生有约，如今却不得不因故失约，只好命我送些礼物来向卫先生赔罪，但愿您不要介怀。”
卫庭舟与韩璧此时不过一面之缘，自然是不会操之过急，何况对方送来的赔礼尽是极雅之物，品位上佳，足见主人用心，遂笑道：“这大概便是好事多磨吧。”
管家告退以后，卫庭舟缓缓熄了炉火，裹衣往内室走去，不久后便从暗格中掏出一封密信，翻来覆去地读了起来，只见信上写着：韩璧是逐利之人，兼之背景深厚，他向来做事只讲利益，交友只谈心情。
卫庭舟轻轻一笑：“这条消息倒是买得值了。”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墨奕萧少陵，剑境已臻宗师，性情阴晴不定，平生尤其好战，同门仅有一名直系师弟沈知秋，其事不详……
卫庭舟眼神一散，继而低声叹道：“你原来是在墨奕啊。”
直到夜深之时，他在灯下擦拭起了自己的佩剑，此剑名为寒妄，剑身如雪，锋芒毕露。
“经年不见，却不知如今是谁的剑更锋利些？”
幽暗之中，有声音浅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