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也听不进去。
早自习过后两节语文连堂，昨夜又没睡好，就一直打哈欠。
我勉强把双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眼皮却有千斤重，恨不得像《猫和老鼠》里的汤姆一样拿两只木签绷住眼皮。
背后突然被戳了一下，我一个激灵，困意倒是减少了不少。
“又熬夜了？昨天作业不多啊。”旁边的凶手小声自顾自地嘀咕。
熬夜是没错，可不是因为作业……
我揉揉眼睛，懒得和他解释。
“好，这道题完了我们来看看最后的作文。这篇作文和你们之前写的那些红色作文不一样，是一篇非常开放的作文。虽然这样，你们中还是有一部分人写走题了……”
台上的语文老师开始进入作文部分了，可我的记忆停留在她讲论述类文本的那一段。看了看苏辰的卷子，在文言文和古诗处都有红色的勾画，而我却是空白一片。
天啊，我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
“不是我说，你们理科班的作文写得真的是一言难尽。我这里有几份十一班的优秀作文，待会儿你们拿下去传阅传阅，好好看看人家是怎么写作文的。你们这写的都是什么啊，严昇，你这一会儿变化一会儿又不变的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究竟变还是不变？韩栎枫，你这就更奇怪了，什么'她的手在变'，你能不能审下题，是问你对变与不变有何感想，不是问你对变化的联想，这很明显最好是一篇议论文，不是抒情散文，更不是记叙文。你这……”
我屁股往前挪了一点，一下子滑到地上去了。凳子连带着摔翻了，咚一下，吸引了班里人的注意。老师也被我吓了一跳，停下了对反面教材的批判。
我扯出一个“我很好”的笑容，从地上爬起来。
老师回过神来，上前问我有没有摔伤哪里，我摇头。
“对了，这次咱们班上苏旦同学的作文写得不错，十一班的语文老师找我借她的作文去印。苏旦，你愿意和大家念念你的作文吗？”
这位强势女老师温和下来，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惹人喜爱极了。
我唯唯诺诺地点头。
“一成不变：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确实，以马克思主义的眼光看世界，世界是变化的。但依旧会有一些东西，在漫长的岁月中，一成不变……我们能看到，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我们能看到，雕栏玉砌，化作尘泥；我们亦相信，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一成不变的，是年复一年的花开花落，是雕梁画栋终于黄土，是踏进河流动作的本质……我们总嚷嚷着不能忘记的那颗初心，已经定格在在历史上的某一刻，追寻它的人变了，可它的内涵……”
下课前，老师又再次表扬了我的作文有深度，然后顺理成章地、没有给一分稿费地把作文从我这里拿走了。
我哀叹了一下民生之多艰，然后倒在桌上睡大觉。
“你刚才，故意的吧？”
我装作没听见。
苏辰不死心道：“不过你也太明显了，估计林老师看出来了。”
我顿时困意全无：“不……不会吧？那她还来问我有没有摔着……”
苏辰挑挑眉，抿嘴看着我：“你难道不觉得她故意问的吗？”
我心虚：“她为什么故意问？”
他没有理会我，话锋一转：“你是在转移她的注意？那你可真够有献身精神的。”
“你突然把我想得这么深邃这么伟大我会很有压力的，你知道，我偶尔也希望能展现展现我的作文才华。”
“那你展现了，都展现到年级上去了。”
我头疼道：“太优秀了，我也没办法。”
他“呵”了一声，不再言语。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应该是没有再纠结那事了。
韩栎枫那篇作文我看过，切题不足而感性有余，虽说是考场作文，却也写得非常用心了。都说“文似看山不喜平，最能动人是真情”，无论他是否切题，他的真诚都不应该受到无视。老师天天教育我们写作文要用心，可是他们也用心去看了吗？胸中汨汨流淌的情感，如果多余，落到了纸上，就是待宰的羔羊。
其实，考场作文更需要的是理性。这一点，我在小学时候就懂了。
我看一眼韩栎枫，他神色如常，与周围的同学说笑。
一成不变。
我脑袋里突然冒出这四个字。
在考场作文泛滥成灾的今天，阴郁的文字并不受欢迎。大多数人都懂，他应该很快也会懂。
又是一个哈欠，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