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探访小木屋

作者: 指尖芽 字数:5846

  身份显贵但神色各异的六人走在一起,气势如虹,飘飘然地朝禅丰的小木屋走来,已经睡醒了的扶洳,拿开白默压着他腰的腿和盖着他脸的手,撑起被压得麻木的身体走到窗前舒展一番,正好瞧见那六人队伍朝自家快速走来。

  “白默,沉黎过来了,跟云逍他们一起,多了两个人,有一个小孩。”

  扶洳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白默的肩,睡梦中的白默哼唧了一声,随即抓住扶洳的手睁开了眼。

  “小孩?我这辈子,估计当不上爹了。”

  白默睡眼朦胧,拿扶洳的手擦了擦自己眼睛,像个受气包一样地看着扶洳,堂堂白氏宗主,有起床气,而且还是很中二的那种,梦里他的老爹问他什么时候娶妻生子,还没来得及回他老爹的话,就被扶洳推醒了,听到话里提到小孩,让他认不清梦与现实。

  “你瞎说什么呢?云逍他们回来了,另外领了三个人过来,你洗把脸,我们下去看看。”

  扶洳抽回自己的手,取下火盆上吊着的水壶,倒了热水在脸盆里,把毛巾浸了水后又拧干,然后递给白默,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你这样子,很像我的管家。”

  白默坐起来,笑着接过毛巾,随意擦了脸和手。

  “做你的管家,估计挺受累的,你那腿,差点把我腰给压断了。”

  扶洳心想下次还是打地铺比较安全,白默睡觉太不老实了。

  “那我能怎么办?这床实在太小,腿伸不开啊!”

  说到这里,白默一肚子委屈,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这辈子,第一次觉得睡觉睡得太窝囊。

  “下去吧!他们可能已经在等着了,晚上跟我去族里的当家主屋,那里的床很大,够你睡。”

  扶洳像是为了特意安慰白默,许诺了可以睡舒服觉的大床。

  “今晚上,估计很难有睡觉的时间了,走吧!”

  白默站起身,跟扶洳一道下楼。

  “这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觉啊?”

  闻溪一看到白默,本是坐着喝茶的他,立马站了起来,刚想迎上去,却看到白默身后紧跟着扶洳,快速收住脚,拿起桌上的茶壶再倒一点茶,其实杯子已经够满的了,不过是遮掩自己瞬间的失态,众人也是看向白默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闻溪师兄,哇!你怎么也跑到羌芜来了?”

  反倒是白默一声惊叹自然流畅,直接跑到闻溪跟前,像个小孩子一样用崇拜兄长的眼神看着闻溪,身后的扶洳,突然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胁。

  “这羌芜,又没规定谁不能来,我想来,便来就是了,木头,小默呢?”

  见到白默,闻溪很是兴奋,任谁都看得出来,蜀逻崖首徒和白氏宗主的关系很好。

  只是这“木头”和“小默”的分别指的是谁了?云逍硬是愣了好一会,从闻溪口中说出如此亲昵的称呼,几乎是奇迹,在蜀逻崖,长年累月都挂着冰川的一张冷脸,从未多说过几句话,可见了白默,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师兄啊!这里这么多人,这木头吧!怪难听的,叫我名字嘛!小默在韩琰的王府,带着它来羌芜不方便,这边一完事,我就去接它。”

  白默看了一下众人的脸色,这闻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木头,他堂堂白氏宗主的身份,不要脸的啊!哎!悲哀啊!扶洳那脸色,最难看,估计很是嫌弃他有这样的小名。

  “原来小默是指灵猴啊!木头,我等会传书给驼爷,叮嘱他照顾好小默,你不用担心它。”

  韩琰学着闻溪的语气叫白默为木头,把白默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两个人的梁子只怕是结得更深了。

  只是这一次,韩琰彻底把扶洳也给得罪了。

  “韩琰,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省得云逍和我师父都担心你。”

  扶洳替白默霸气回怼韩琰,维护自家人的颜面,义不容辞。

  “云逍能担心的人,应该不止韩琰一个吧!不然,也不至于忙得回蜀逻崖的时间都没有,既然小默不在,这趟羌芜之行,就少了些许趣味了,也罢,此行本就有任务在身。”

  闻溪的话,前半部分,是专门针对韩琰说的,直击韩琰的痛点,这个师弟说话伤了他在乎的人,他利用云逍伤他一回,也算公平了。

  韩琰确实知道云逍担心的人不止他一个,这天下苍生,每一个都是云逍担心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拖着隐藏着剧毒的身体征战四方,只为逆天改命,改他们所有人的命。

  “既然有任务,就早点完成回去吧!蜀逻崖不可长日无主,师父闭关中,师兄出来太久,若是招惹了是非,就更难脱身了,沉黎的寺庙被烧了,蓝恭乐的新娘失踪了,四魂兽肆虐人间,今晚还有转售会,摆在眼前的事情,一桩桩解决了,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利。”

  说到维护自家人,扶洳敢称第二,云逍绝对能排第一,韩琰因为白默跟云逍走得很近,心里一直不畅快,总是有意无意地找白默的茬,让白默不痛快,云逍不是不知道,只是,韩琰越是计较这些,他的心里越是舒坦,整整八年,韩琰对他刻意的忽视,他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但是,一旦旁人伤及到他,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回击过去,即便对方是他的同门师兄。

  “韩琰,你就别跟白默过不去了,他的身后现在不光有白氏,还有羌芜大族长扶洳、蜀逻崖首徒闻溪、南央神医禅丰,这些个主儿,可不好招惹,要不我们俩结盟好了,拉上沉黎和蓝恭乐,如此,力量相当,谁也不用提防着谁。”

  申屠玳斐总算是捋清楚了关系,白默与云逍关系再好,也不能影响韩琰在云逍心中的位置,只是韩琰太在乎罢了,云逍身边的人,彼此间只要稍微亲近,他就对那个人充满敌意。

  其实,申屠玳斐现在看白默的眼神也是充满敌意的,闻溪是他申屠一眼相中的人,可惜,白默这个家伙有表现自己的先天优势,与人很早就相识,还送了抹阳箭当信物,申屠玳斐长叹一口气,偏过头看了一眼扶洳,如果他可以争点气,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扭转乾坤。

  如果说韩琰和申屠玳斐把白默视为眼中钉,那么,对扶洳而言,突然冒出来的闻溪才是他最大的威胁,云逍与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他对韩琰的特别,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不是他该排斥的对象,而闻溪注视白默时,眼睛都在冒星星,这让扶洳很是抓狂,恨不能把闻溪立即轰走。

  “申屠,您老是不是闲得慌啊?别在这挑拨离间的,我背后只有整个白氏,你要拉帮结派,自个忙去,别扯上我,独来独往是本公子的一贯作风,还是云逍好,最值得信任,这天下事,也就托付给云逍最合适了。”

  白默偷瞄了一眼扶洳,看他毫无表情地喝着茶,又看了一眼闻溪,两人刚好对视,白默很自然地转移视线,把目光停留在了申屠玳斐身上,一个他,一个韩琰,总是与自己作对,白默自认为是一个坦荡大度之人,不想与他们计较,只是,申屠的挑衅太过明显,而且,这次显然不是因为云逍而起纷争。

  “各位施主,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两个人的存在了?好歹是你们带我们来此,该不会就为了看你们斗嘴吧!云逍施主,蓝恭乐的事最为紧要,也是你们拿下那件神器的关键所在,今晚的转售会,该如何解除守阳鼎的封印?”

  沉黎实在看不下去了,作为出家人,他虽不想理会红尘俗事,但被迫围观,他也不好强忍着不发一言,毕竟,他真不是闲人啊!被烧毁的清若寺还等着他回去恢复原貌了。

  “解除守阳鼎的封印,需要借助大荒经之力,上无境地的神力,再配合云逍的大梵清世咒,如此,开启守阳鼎的诛邪之能。”

  闻溪不喜饮粗茶,把玩着茶杯,眼睛一转,定格在沉黎身上。

  蓝恭乐也看向沉黎,大荒经是清若寺所出之物,能否救出慕容挽雪,恢复他原本模样,就要看沉黎与云逍是否配合得当了,至于其它,他漠不关心,诛邪神器也好,天赋神力也罢,金玉岭的存在本身就有违天道,如果可以,他想要亲手毁灭人间的凶神恶煞。

  “小僧无能,大荒经的上无境地,至今未能参透,只能劳驾各位施主另寻它法了。”

  沉黎头疼,不是他不想尽一份力,只是有心无力,上无境地,经法玄妙,他总不得要领,尝试多次,除了徒增对自己的失望,一无所获,他本是看得很开,毕竟,能够达到上无境地的人,应该只有他师父一人,而且参透大荒经并不是他的职责所在,只要能守护好,就已经完成了他师父的交代,可如今有需要,他又觉得愧对他人的期望。

  “白默,吟阳曲最后一章,可熟练?”

  闻溪不再唤白默为木头,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得尊重白默的请求。

  “呃!我前些天才开始尝试吹奏第七章,这最后一章,以我的修为,这不是要我命吗?不过,他可以尝试,他才是吟阳曲真正的传人。”

  白默指着扶洳说道,吟阳曲最后一章,他这辈子都不敢尝试,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能耐,扶洳为白氏之后,自带天资,所以,需由他代替自己接手神器。

  “以吟阳曲之音,清欲念,静心魂,上善若水任方圆,至上无境地,沉黎,大荒经应该要传承其根本,而不是只用作流传,法力无边,无用自废,师父的话已带到,你自行体会吧!”

  闻溪点破沉黎参透不了大荒经的原因,同时也提出了解惑之法,而他师父的话,意思更是明显,沉黎师父的呕心沥血之作,一旦无人参透,就只能被迫荒废了。

  “谢过崖主和闻溪施主提点,小僧受教了,往后定不负所望。”

  沉黎站起身,朝闻溪施礼,这些年因执念而不能释然,终究是把自己困在了死局当中。

  “吟阳曲第十章的音符一旦出声,若是没有特殊神力护身,会被神音侵蚀而死,即便有神力护体之能者,也有可能遭受重创,以吟阳曲之音,助沉黎至大荒经上无境地,那其他人是否也要跟着以身犯险?”

  带着韩殷从山林采药回来的禅丰在家门口便听到了屋子里一群人说话的内容,身后跟着穆尤和机元,帮忙扛背篓,四人汗流浃背,身上沾满泥土和碎草,韩殷的小脸蛋更是红扑扑的,都要被太阳晒焦了。

  “蜀逻崖闻溪,见过神医前辈。”

  闻溪朝禅丰行蜀逻崖特尊之礼,有仁心仁术的行医者,本该受人敬仰,而南央族神医,历来最受世人尊崇,更何况闻溪面前的这个人还是被称为南央奇绝的禅丰。

  “你是白渊的弟子?一个毛头小子,二十多年不见,怎么长得跟女孩子一般模样了?你这样也生得太漂亮了吧!”

  后面的话,声音很弱,禅丰都不敢发出自己的惊叹,他无法用正常的语言来形容闻溪的长相,他本来想说这张脸能魅惑众生,但总觉措辞不妥,再看一眼扶洳和白默,经过大致一对比,还是觉得自家孩子长得更加英朗帅气,尤其是扶洳,潇洒不羁,却又是阳刚睿智的血性男儿,说到底,禅丰还是看自家徒儿比较顺眼。

  禅丰的话一出,闻溪脸色瞬间煞白,容貌更显娇媚,场面一度尴尬。

  “亲爹,闻溪只是长得稍微好看罢了,犯不着与女孩子一番比较,您儿子我也长得十分好看,您多夸一夸我呗!”

  白默打破尴尬,他亲爹这番言论,若是换作平常人说出口,闻溪只怕早就张开影长弓、拔出抹阳箭朝那人要害之处射去。

  “长得太好看也不见得是好事。”

  禅丰再次吐露肺腑之言,闻溪的脸色更难看了,众人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状,好端端地讨论怎么应对晚上的转售会,禅丰的出现,直接改变了讨论的主体。

  “前辈说的是,一副皮囊而已,好看不好看,命运看造化,吟阳曲第十章初音起奏之际,我便布好锁灵阵,保所有人不受吟阳曲杀伤力的侵害,如此,前辈可还放心?”

  闻溪说得甚是虔诚,聪明如他,早已想好应对之策,而那张妖孽无双的脸,因为气度豁达、心思通透,更显器宇不凡。

  “沉黎,好好入境,又是帮你讨药,又是帮你解惑,当和尚当到你这个份上,真是老天垂爱。”

  禅丰都有点羡慕沉黎了,自己也是帮别人,为什么会被困于羌芜几十年都不得自由?而沉黎因为被需要,直接迎来了人生境地的突破,不过因为有白默和扶洳,禅丰又觉得自己枯寂的人生也不算太悲惨,老天对他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说到讨药,白默和扶洳自然猜到说的是谁,白默更是肯定昨夜在清若寺见到的那个神秘人就是北长歌,在与金玉岭的人打斗时,沉黎的一招一式行云流水,防御性和攻击性都很强,不像是受过伤的人,又或者是药效太好,已没什么大碍了。

  闻溪把在场的所有人分成两拨,沉黎和扶洳一拨,其他人组一拨,准备施法布阵。

  白默握起扶洳的左手,把吟阳曲第十章音符划在他的手心上,只一遍,扶洳便熟记于心。

  “记得真快,不过,还是谨慎些比较妥当,一旦漏掉某个音符,会遭到神力反噬,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白默夸赞扶洳的记忆力,同时也不忘认真叮嘱。

  “嗯!”

  扶洳看着白默,有暖流在心的位置翻涌,从没有人对他如此亲昵,一个“嗯”字,更像是对他的承诺,会毫发无伤地完成任务。

  “如果你发现吟阳曲对沉黎没什么作用,无法助他入上无境地,不要太勉强,立即停止,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我会第一时间冲破结界回到你身边,不会有事的,我和你师父一直都在。”

  白默还是有些担心,他老爹之所以不长命,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被吟阳曲神力反噬,落下了病根,他不愿扶洳步他亲生父亲的后尘。

  “傻瓜,我知道自己的能耐。”

  知道白默如此担心他,扶洳一扫之前闻溪带来的阴霾,心情舒畅无比,不管怎样,他和白默才是正宗的家人关系,最亲近的那种,旁人是无法代替的。

  闻溪已经布下锁灵阵,云逍一直看着沉黎和扶洳,如果提取不了大荒经最上乘的神力,守阳鼎是否还能依靠其它方法解除封印,就只能看天意了。

  扶洳取出紫竹箫,闭上眼睛回顾了一遍白默划在手心里的音符,然后开始吹奏。

  沉黎就地入定,三魂七魄出窍,变幻出数个透明的自己围绕着本体旋转,而从他嘴里念出来的万千经文一竖排一竖排地围成一个圈,一圈又一圈地包裹着他,经文上有红火燃烧,刹那间,心中有佛莲盛开,金光自内而外散发出来,围绕在他周身。

  吟阳曲最后部分,扶洳吹奏得越发吃力,箫音狂躁急促,神力震荡四方,控制紫竹箫的手指变得透明柔韧,而手指发出的动作有叠影重复,扶洳明显感觉到手指不再受自己控制,整个身体漂浮起来,跟着音符的节奏感,变化着吹奏的姿势,全身血流加速,都没有机会喘息,好似稍有不慎,便会气竭而亡。

  随着扶洳吹奏时手指最后一个开合动作的速度减慢,音符发出的声音拉长,沉黎心中的佛莲已经消失,被他的三魂七魄吸收了精华,回归本体后注入新生佛元,自此,沉黎融入大荒经上无境地,扶洳功成。

  闻溪解除锁灵阵,白默第一个冲到扶洳身边,虚脱到快要站不稳的扶洳看到白默,轻轻一笑。

  “让你成为白默,辛苦你了。”

  扶洳这句无来由的话,把白默听懵了,他抱住快要昏过去的扶洳,内心自责不已,吟阳曲第十章,本不该让他轻易尝试,再有天赋,从没练习过,就以完整版的形式辅助他人,体力不支,在所难免。

  “无碍,只是耗费了心力,休息片刻,就会醒过来的。”

  闻溪仔细查探了一番扶洳的身体,对白默交代道,如此紧张,定是在心里占据着重要位置的人。

  云逍与白默一起,把扶洳带回房间休息,剩下的人,开始商量晚上转售会的事宜,其实也就是蓝恭乐、闻溪和沉黎在商量,韩琰一直保持沉默,当云逍陪白默进房照顾扶洳开始,他就开始担心,大梵清世咒已经伤过云逍一次了,再经历一次,他不知道云逍是否能承受得住。

  “聚齐七件诛邪神器,云逍有可能会赔上性命,韩琰,我总感觉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在重复先人的命运,总有人在我们不知情的时候做出很大的牺牲。”

  申屠玳斐把视线从闻溪身上收回,换了个座位,紧挨着韩琰坐下,在与金玉岭的人打斗时,韩琰帮助过他,尽管彼此之间说话刻薄,但关键时刻,始终统一战线,这样的默契来源于他们有共同在乎的人,只是在乎的层次不一样罢了。

  “不管需要怎样的牺牲,最后的结局,只要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承担就好。”

  韩琰如是说道,他最怕,结局中的那个人,会孤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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