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并不太平

作者: 指尖芽 字数:4291

  云逍他们三人翻过几座山便来到羌芜人口密集的主城,羌芜民风淳朴,从行人的穿着就可以看出来,女子服饰多半是白色银色兰色青色,极少看到色彩比较明艳的搭配,而男子的服饰偏爱蓝色灰色棕色黑色,连小孩身上的衣服颜色亦是如此。

  街上年轻男子不多,老人和女人分工合作支撑起集市的热闹,羌芜以剑客闻名于世,年轻男子以剑客身份长年累月地在外执行各种暗杀任务,能够延续族人的香火至今,并且人丁兴旺到男女老少人口均衡,足见羌芜剑客杀人的本事和保命的本事都堪称一流了,这也不难理解王公贵族和江湖门派会花高价请他们处理棘手的见不了光的事了。

  相比于禅丰的山中木屋,羌芜的核心地带与王国都城并无二致,繁盛且安定,左司昀的影响力对于羌芜根基好像并没有产生太大作用,作为大族长,尽管他昨日被莫名杀害,也没让羌芜最热闹的城笼罩上一丝悲痛的气息,反倒有轻松愉悦的表情从路人的脸上荡漾开来。

  “这个地方,我喜欢,适合修身养性。”

  申屠玳斐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玉面金丝扇,张扬地摇了摇,没扇出风,倒是足够显摆,扇面上绣着龙腾虎跃,威风凛凛。

  “修身养性的地方,你拿把为虎作伥的扇子招摇过市,不觉得心虚吗?”

  白默不在,就轮到韩琰拿他当笑料开涮了。

  “羌芜族人心难测,得做好防备,白默拥有诛邪神器,可他还是被扶洳吊打,可见羌芜剑客真不是浪得虚名,人在江湖飘,保命最要紧,我信侯门还没找到下一任门主候选人,我的安危自然是需要多重保障才行。”

  申屠不怕浪费口舌地为自己辩解,堂堂信侯门门主,也就在最信任的朋友面前才会表现出贪生怕死的一面,若是在其它场合,天下第一侯门的神威那必须是顶天立地的,颜面始终是江湖门派的名头,申屠玳斐难得表现一次真性情,却被韩琰扫了兴。

  “申屠兄,我们三人合力拿下一个羌芜,应该不难,所以,不用太夸张,只要有我在,定保你平安。”

  云逍笑着做保证,申屠惜命,自是有其原因。

  韩琰的耳尖突然发烫,一句“定保你平安”,让他又多了一个嫉恨申屠玳斐的理由,云逍身边的人,好像时刻都能把韩琰心中的怒火点燃,白默现在有扶洳拴住,没了以前放肆笼络云逍的姿态,而申屠玳斐意外成了落单的小苗儿,时刻紧跟着云逍索取安全感,韩琰心里又是各种滋味混杂,这个信侯门门主已然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久病不医,定会病入膏肓。

  “那边有家酒楼,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合胃口的下酒菜,早上,禅丰前辈的白粥确实清淡了点,韩琰,有点怀念你家厨子的手艺了。”

  云逍做出回味的表情,甚是逗趣,这样的云逍很难见,像个没讨到吃食的小乞丐,有孩子气的委屈。

  “我让驼爷立马领着厨子来羌芜。”

  韩琰兴奋地说道。

  “等回了边都城就重重犒赏自己一番就好,不用劳烦他们跑来跑去,走吧!吃完饭,我们去清若寺,羌芜这个地方,要开始沾惹是非了。”

  云逍走在前面,而互相看不顺眼的韩琰和申屠玳斐只得保持一致速度跟上他。

  他们在酒楼的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阳光从窗户口射进来,暖洋洋的,令人心情大好。

  云逍也没问一下身旁的两位爷想吃什么,就自个做主把菜给点了,等到菜上齐,韩琰才发现半数的菜都是合着他的胃口点的,顿时感动袭上心头,吃饭吃得很香,申屠玳斐也发现很多菜式都是他平时特爱吃的,对云逍又情深一重,最后的场面是两位互相怄气的爷撒着欢地吃饭,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

  三人喝酒喝得正欢,就看到从街头突然冒出来一群砍杀砍得太过血腥的人,几个身手比较突出的都是一刀致命,完全没有留活口的打算。

  云逍正准备飞下去制止,却被韩琰压住肩头。

  “为何拦我?”

  云逍不解。

  “喝酒喝到兴头上,不想被扫了兴,云逍,我们就别掺和了,看这势头,他们也不想要命了,我们没必要拦着他们不去死。”

  韩琰真想清净一下,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砍砍杀杀最常见,他真的疲了,甚至麻木了。

  “韩琰的话说得对,这是扶洳地盘上的事,我们管不了,若是管了,却没管好,对扶洳更是不利,他们打到最后,自然会有人出来收拾烂摊子,我们只管等着看就好了。”

  申屠玳斐紧接着附和韩琰的话,他不想惹事端,不参与是非就是最好的行为控制。

  “羌芜也只是表面上祥和安定,羌芜剑客在外不知道结了多少仇家,杀到族土上来,想来也是常见之事,只是苦了羌芜的老弱妇孺,韩琰,现如今羌芜已收归你明国国土之列,你若是出力治一治这群草菅人命之徒,也算不得惹事生非了,说到底,扶洳这个刚上任的大族长,还得屈服于你的统治之下,要不然,这趟羌芜之行,你何必带上可以号令整个羌芜剑客的冷铁玺令?”

  云逍坐回桌前,拿起杯子,也不喝酒,只是不紧不慢地说着话,杀人如麻的场面,韩琰见得多了,性子也就变得冷淡了,而作为强者,保护弱者,不过是顺应天道而为,换个立场,也就想得通了。

  “等他们再折腾会,若我现在出手,即便安抚好了这一会,我们走了,他们还是会打起来。”

  韩琰呼出一口气,对于云逍的话,他毫无反驳的余力,只能硬着头皮领会云逍话里的意思,且付诸行动。

  正当三人沉默之时,一个和尚飞出来镇压住了混乱的场面,只见他双掌合十后左右拉开,一股强大的真气团团围住那群打斗之人,然后通过真气的震荡,直接把他们的功力削弱得所剩无几,还活着的人,都瘫痪在地不能动弹。

  “好强悍的内力,这和尚,了不得。”

  连申屠玳斐都感应到了那股真气的影响力,余力所能及之人,即便功力深厚到不惧韩琰之能,小小的心脉之伤也不可避免,需静心调息一番才能恢复如常。

  “申屠兄,你可还好?”

  云逍很快发觉申屠玳斐的异常,脸色有些难看。

  “无碍,这和尚所习之术与本门派道法相冲,他这股真气,着实伤人。”

  申屠玳斐调理好气息,又恢复到精神抖擞的状态,而云逍恰到好处的关心,更让他心生欢喜。

  “羌芜除了清若寺的和尚,应该不会有外来和尚爱管此等闲事,这和尚身手如此了得,只怕就是扶洳早上提到的清若寺主持沉黎了。”

  韩琰本想按照云逍的意思亲自终止人群的打斗,可惜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有人出面摆平了混乱,一气呵成的壮举,在他看来羌芜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剩下的人,被废了一身武力,仅留了一丝保命的气息,这和尚下手也挺重的,难道参与打斗的人都不是羌芜本族之人?”

  申屠玳斐的分析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一群外来人在羌芜领地明目张胆地打打杀杀,不怕被羌芜剑客团灭吗?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外族人在我羌芜撒野,是没打算活命回去交差了吗?我羌芜本是清净之地,被莫名沾染上你们的血腥,是不是要把你们全部给驱逐出境了才能还我羌芜太平?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在羌芜,唯有息事宁人,才能共享清平。”

  和尚开口,周遭鸦雀无声,连羌芜的百姓都是一副虔诚的模样聆听教诲,在羌芜,和尚的地位果然高崇。

  人群散开,和尚朝云逍他们这边望了一眼,随即一阵强风扑面而来,和尚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幸遇到故人,沉黎的福分真心不薄。”

  沉黎朝云逍行佛门之礼,以示敬意。

  “故人?”

  云逍倒有点尴尬,他寻遍记忆深处,都不记得与这位和尚相识。

  “六年前,我因为求大荒经而误闯蜀逻崖禁地泊雾林,被困数十天不得出路,幸得云逍施主指引,才得以逃出生天。”

  沉黎回忆起往事,心有余悸。

  “原来那个戴斗笠的人是你,难怪师父把大荒经给闻溪师兄时朝我发了一通无名火,我可是无辜受累。”

  云逍突然记起六年前师父出关时的情景,大雨倾盆之夜,一位戴斗笠的男子在雨中长跪不起,他与大师兄被叫到殿前受训,也是第二次被师父亲自授以水莲咒上乘大法,说是要以此咒防人间大难。

  “大荒经是我师父的遗物,也是清若寺百年来才炼化的一份珍宝,我奉师命取回,他老人家生气不愿给不是舍不得,而是担心人间心怀不轨之人因抢夺大荒经而大开杀戒,若是我死在泊雾林,不过是牺牲我一人而避免了后来的祸事,或许我命大,遇到了你,从泊雾林生还至今,我惜命非常,不单是为了留命护住大荒经不被外人觊觎,也想有朝一日能再见上你一面,当面谢恩,你于清若寺有大恩。”

  “蜀逻崖的泊雾林,有机会走上一遭,也算是九死一生,你的命,不容易取。”

  蜀逻崖的泊雾林对于韩琰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十二年前,如果不是泊雾林之遇,他与云逍,也不会有今天,他与沉黎一样,都在泊雾林受到了天降神恩的洗礼。

  “听闻羌芜大族长左司昀昨日死于明国溯赫世子之手,羌芜迎来了贵客,能与黎国太子同行,还能让扶洳诚服于你,想必你就是那征战四国的溯赫世子了。”

  沉黎面带浅笑,有种佛门自带的安宁感染着身旁的人,韩琰的大名,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只是现在不便与他人细说,今日因缘际会,也算是因果轮回之作。

  “整日吃斋念佛的羌芜和尚,能够知晓诸多江湖与庙堂之事,也算是有心,我韩琰被迫踏入羌芜境地,扰了羌芜清净,实属无奈,还望大师能看在佛面上体谅一二。”

  韩琰抱掌躬身以示歉意,非敌便是友,北长歌与沉黎都属于羌芜大名鼎鼎的人物,若是能够拉拢一起对付四魂兽,总好过他们几人拼尽全力也不一定有胜算,强者越多,逆天改命的能力越强。

  “哈哈哈!不打紧,世道不安,非我羌芜一族如此受困,昨夜清若寺遭遇大火,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作为主持,心痛难安,让施主们见笑了,火气有点冲。”

  提起昨夜大火,沉黎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一场大火,烧掉了弟子们的寄托,重新再来,艰辛无比,虽说大灾大难对于佛家子弟而言本就是历练,可终究是凡人之躯,凡间的七情六欲还不足以被彻底磨灭。

  “我们坐着喝酒,这样干站着,指不定被旁人认为又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小二,上坛新酒。”

  申屠玳斐招呼各位重新坐下,热情地倒满酒杯。

  “大师,这伙外族人被您这样一惩治,定是会安分许多,您消消火,喝杯酒,我们熟络熟络。”

  申屠玳斐拿出劝架人的气势,想要与沉黎攀上关系,蜀逻崖,大荒经,北长歌,不简单。

  “出家人不饮酒,不过,今日例外。”

  沉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畅快淋漓,有大梦初醒的觉悟。

  “这伙人聚在羌芜好一阵了,上一次滋事,还是扶洳出面清了场,可始终没有见到他们的头儿。”

  沉黎换了茶杯,烈酒虽是能够令人痛快之物,却不能沉湎,破例已是对自己恣意妄为。

  “他们因何起纷争?”

  云逍握住酒杯问道,面前的和尚,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北长歌若是明面上搅乱风云之人,那这个清若寺的主持沉黎就是黑暗中一团飘忽的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一件稀世珍宝。”

  沉黎随口答到,好似对这稀世珍宝一点兴趣也没有。

  “稀世珍宝?何物?”

  申屠玳斐替其他两位发出了疑问。

  “守阳鼎,号称上古诛邪神器,可是至今无人懂它的用法,在我看来,就是一重量称奇的器物,没什么值得多看几眼的价值,那伙人时常为它打来打去,也是闲得慌,真要是诛邪神器,也不至于被转售。”

  沉黎不紧不慢地发表他独特的见解,他与扶洳有亲眼见过那个鼎,除了工艺精湛,实在没有值得为它拼命的道理,可那伙外族人因为它死伤无数,也是挺令人费解的。

  “今晚的转售会,想必高手云集。”

  云逍也换了茶水慢吟,七件诛邪神器出现了四件,仅羌芜就有两件,羌芜怕是太平不了了。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