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临院位于天元国北部的雪山之下，规模庞大。
细分起来，整个院落共有四阁三殿，外加一个弟子居。东边有东阁、染雪殿，南边是南阁、藏经阁，北边有剑阁、长生殿，西边是清气殿和弟子居。弟子居就在清气殿后面，四合院似的门对门，一间卧房住两人，还有许多空房间。
因为帝都里陆续开了两家御灵馆，师父也是御灵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想学御灵之术的人就不必千辛万苦跑到雪山，拜这个不轻易收徒的莫啸为师。
莫啸对此一派淡然，觉得耳根清净了不少，但莫淙就不这么淡定。
自从帝都那两家御灵馆开始收徒，莫淙就一直大呼小叫，说是冬临院师门不旺，都怪莫啸收徒条件严苛，吓走了许多有志者。
莫啸只呵呵一笑，道，能吓走的，绝不是有志者。
莫淙撇撇嘴，不听他说，只天天趴在算盘上抱怨。谁叫他与莫啸不同，负责冬临院的柴米油盐和账务，弟子多了俸禄就多，何况他喜欢与徒弟们嬉笑打闹，和清冷的莫啸不是一路人。
这日早上，凤奕好容易顶着霜寒走出门，回头见吴熙师兄脚步迟缓，拢着外衣一边打颤一边前进，不由凑上去，软乎乎的小手将他拽着，“师兄，你不舒服吗？”
吴熙摇头，没作声，凤奕便又将他抓紧了些。
两人在寒风中走向清气台，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莫啸见到时，只觉这两个小徒弟长进不少，比其他师兄师姐还早到半个时辰，勤奋有嘉。殊不知，吴熙为了叫凤奕起床，天天早起半个时辰，精神欠佳。
吴熙上了石台，手把手教凤奕入门的招式和步法，莫啸在一旁看着，偶尔提点几句。
凤奕进步很快，半月来只差两招未学，这两招，也是吴熙自己把握不好的招式，一招月下飞燕，一招蜻蜓点水，都是轻功的基础。
经过莫啸指点，凤奕居然轻松掌握了，吴熙却怎么都不对，弄得师父没了脾气。
待其他徒弟来了，晨练开始，凤奕身姿轻盈地跟着众人起武，身形虽小，举手投足间却丝毫不失魄力，反而比众人多了一丝灵巧。莫啸见了，忍不住在心里夸奖，再转头看看吴熙，不免失望。
吴熙面上木讷，心思却极是敏锐，发现师父对自己眼露忧色，不禁咬牙。
再怎么说，他比凤奕早入师门，还年长五岁，无论如何都不该落于下风。
心生焦急，气息忽乱，一口气卡在胸里，该放时没及时放出，脚下跟着一滑，跌倒在地。
一旁的凤奕立即收气，忙不迭跑过来，“师兄，你怎么了？”见吴熙面色不佳，像是病了，顿时万分焦急，正打算探探吴熙的额头，不料伸出的手却被一巴掌拍开，“啪”的一声脆响，两人都愣住了。
“我没事，脚滑摔了而已。”吴熙急忙掩饰，起身调和气息。
凤奕揉了揉手背，“没事就好！”
吴熙蹙眉，瞥了眼他发红的手背，心中莫名烦闷。连空气都干燥得令人窒息。
晨练结束，已到辰时，弟子们都往南阁去了，那里是师父讲经诵文的地方。
现下，冬临院共有一百一十六名弟子，除去莫啸的亲传弟子方悦，和长生殿药仙夏子鸣的两个徒弟，剩下的人中，只有十三人由莫啸亲自教导。
莫啸坐在南阁的书案边，默默推算着。
皇子来此学艺一般都是五年，其他人中，天赋异禀又勤奋好学的，五年内也能出师。不如盘算一下，叫莫淙五年内不再招徒，培养完眼下的，就关了冬临院的大门，闭关修炼。
这么想着，眼睛又往书案底下一群埋头读书的弟子头上扫过，看到吴熙，不免叹气。
这孩子是莫淙两月前带来的，说是自小无父无母，流落街头，看着可怜，就领回来塞给他当徒弟。可莫啸一眼便知吴熙骨骼生硬，资质平平，虽说读书不差，但冬临院是培养御灵师的地方，要的是清风道骨，天资佼佼，若不是看在莫淙颜面，以莫啸的脾性，绝不会插手此事。
也罢，既然插手了，就须悉心教导。
莫啸因材施教，决定重点培养吴熙剑术，因此分外开恩，许他从藏经阁拿了几本剑谱。吴熙也知感恩，读书格外认真，只可惜资质过低，连剑术必备的轻功也不能顺利掌握。
如此看来，吴熙不满十年不能出师。
“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轻柔嗓音。
莫啸转过头，看见莫淙笑吟吟的脸，与之前所思联系起来，不禁烦恼：“在想你给我添的麻烦。”
莫淙迷惑：“什么麻烦？”
莫啸放下书卷，低声道：“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南阁，冷风徐徐，身后还回荡着略带稚气的读书声。
莫淙放慢脚步，问道：“前些日子来的小十七，资质如何？”
莫啸道：“极好，与他的兄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淙莞尔一笑：“那正好，让小十七帮帮吴熙，说不定能让他突飞猛进，若干年后，讨个御灵大将的位置，好好光耀师门！”
莫啸摇头：“渺茫。说正事吧。”
莫淙收起笑容，正色道：“驻守雪山的御灵师传书，说有妖物正翻山入境，可能会在今夜三更经过冬临院。”
“是何妖物？”
“按脚印判断，极可能是阴鸠。”
莫啸不禁凝眉。阴鸠属阴间妖物，怕光，喜夜晚行动，为何会出现在这雪光刺目的雪山上？
莫淙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抿唇一笑：“无需过虑，待我们捉住它，好好喂一顿霹雳弹，保它什么都说！”
莫啸点头，半晌，斟酌道：“让方悦和夏子鸣处理阴鸠，你我坐守冬临院。”
莫淙应了声，正欲走，瞧见莫啸的眉头依旧紧锁，不自禁扑了过去，两手按住他的眉心，向外揉搓。
莫啸僵立，盯着他道：“作甚？”
莫淙不满道：“说了多少次不要皱眉，你眉毛中间都可以插三炷香了！”
终于碾平眉心的皱纹，莫淙满意地拍拍手，正欲离开，手腕被人一拉，一个唇印落在手背，旋即松开。莫淙顿时红了脸，将手藏于身后，“光天化日，你这师父还要尊仪吗？”
莫啸一脸淡然：“无妨，你说过，我头发白眉毛白，白得与日月同辉，光天化日他人看不到我。”
莫淙被他一说，只想捂着肚子大笑，“少得意，我先走了！”